陈寅恪曾说，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以画事君之理解，就是说劝告世人要没事找事瞎忙一忙，但也不要以为天天瞎忙有多伟大。
今天推送这位画家，夏阿，有人觉得很有趣，有人可能会觉得很无聊，甚至“有辱斯文”。但画事君觉得正因如此才好有趣。夏阿的画是一面镜子，能照出每一个灵魂的丰富性和差异性：有些画看起来很正经其实很无聊，有些画貌似无聊其实才是人生真谛。
好看，有趣，感动，这些直接诉诸人类感官的形容词在艺术批评中上不了席面，但天天操着解构、场域、风格、流派、能指、所指这样的词去庖丁解牛，往往会忽视了牛儿本身的活泼生动。
我不认识夏阿，但我觉得他应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文/史祎
簪花仕女玩自拍、张飞开了绣花坊、萧何骑车追韩信、苏东坡捧起下午茶……他画的“现代古人”发一张就在网上流传一张，每一张都让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最近，网络上一个叫“夏阿”的人火了。
夏阿是谁？他画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大家在下班途中，站在地铁上划开手机，看到我的画，能够有那么几秒是微笑的，开心那么一会儿，我就非常高兴了。”80后的夏阿如是说。
见到夏阿是在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看展时，他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展厅里的画——“很烂”。聊了一会儿就发现，现实中的夏阿不像网络中的夏阿那么好笑，也没有网上的夏阿自由舒展。
摘录朋友评价他的一段话，或许可以看出夏阿是怎样的人。“夏阿爱吃，看到有人戳破汤包皮，或者吞下需要仔细品味的蛋糕，总要心痛地扭过脸去。他喜欢漂亮姑娘，却总是不小心就成了闺密；喜欢书，却常常每本只看一半；他还爱逛古玩市场，看着假到冒烟的古董会开心得拍腿大笑。夏阿做过许多份跟画画相关的工作，也有很多机会可以名利双收。但我总觉得教小朋友画画这段时间，是他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或许那些干干净净的小脑袋，才是他的同类吧。”
如果大家在下班途中，站在地铁上划开手机，看到我的画，能够有那么几秒是微笑的，开心那么一会儿，我就非常高兴了。
北青报：“现代古人”系列的第一幅画是怎么开始的？
夏阿：第一幅就是今年8月开始的。我去济南见我朋友，是一个怪里怪气的少女（少妇），这个少女，就是网上很有才华但非常懒的段子手@韩今谅，我俩在那胡说八道画什么好玩，于是，成了大家现在看见的那样。
北青报：什么时候开始将这些画放到网上的？
夏阿：其实打从一开始用微博，我就陆续放过自己的画在网上。大概三年前，我画过一个“喜欢南京的一百个理由”系列画，结果吧，一堆臭流氓抄袭修改，最恶劣的是一个叫@南京头条的，抄袭两次，删去我的图，抄文字，美其名曰整理，我脾气多好啊，没骂他脏话。南京这个系列画到了98，还没画完。今年8月才开始画到古人这个系列，然后就一直画下来了。这边提醒一下，子曾经曰：抄袭盗图者不得好死。
北青报：大家对这些画的评论是什么样的？
夏阿：大家对这些画的态度大多数都是表达喜爱之情，跟惨无人道的盲目的支持。我还是很谢谢大家喜欢这些画的，可能大家为生活本来就很辛苦吧，能够开心地笑那么一下也变得很难得。如果大家在下班途中，站在地铁上划开手机，看到我的画，能够有那么几秒是微笑的，开心那么一会儿，我就非常高兴了。
噫，说这么温馨的话真不习惯呢。当然，偶尔也有人装得啥都懂，提意见之类，我一般都当笑话说给我朋友听，让我很开心，哈哈哈哈。
北青报：你自己认为这个系列算是漫画呢还是恶搞还是什么？
夏阿：我真心觉得自己的画什么都不是，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真的。我见过太多太多好的画儿了，那些逝去的大师不说，那些我师长辈们不说，我同学中就有很多画画非常好、非常有才华的人。当然了，画得烂的也一样多。我很希望大家能多去看看，太多好的、有才华的画家非常用心努力地画画，没被人看见。
我是因为互联网才被大家知道一点而已，我的画不重要，就是好玩，其他什么都没有。大家怎么定义都可以。还是去看看那些真正的画，我的画啥时候看都行，上厕所看都行。
“我跟毕加索一样，追求的就是像孩子般的那样画画。”
北青报：这些画是用笔、墨画的吗？
夏阿：都是用电脑画的，用专用的笔和画板。
北青报：源源不竭的灵感从哪来？
夏阿：这个能算灵感吗？想法每天都有，我想到很多题材，现在画出来的其实不到五分之一。有时候也会跟前面提到的韩同学聊一下，我们经常讨论的是，什么不需要画，以后再说之类。这点我真不担心，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层出不穷。
北青报：画这些是为了自娱自乐还是有什么目的？
夏阿：目的啊，我本来就喜欢画画，我微博相册里还有其他类型的画。画画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那是一种过程的喜悦。当然了，作为一个画画的，自己的作品被人看见，甚至被人喜欢，一定是高兴的。
现在还是继续画，有些制作出来，出售给那些愿意付钱买回家看着玩的朋友。主要还是为了讨自己欢心而画画的，那种快乐就是小时候蹲家里拿笔乱画般的快乐。这点上，我跟毕加索一样，追求的就是像孩子般的那样画画。（这句应该加金光闪闪的特效）
“自由的状态很重要吧。反正我觉得自由挺重要的，甚至是最重要的。”
北青报：那个画出那么多搞笑古人的夏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自己算是骨子里有幽默感的吗？
夏阿：正常男人啊，直男。虽然很多男人觉得我不是姑娘很可惜，很多姑娘觉得我不喜欢男人也很可惜，可是这个我做不了主啊，而且有生之年也不打算改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至于幽默嘛，不算吧。我就是觉得生活中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太无聊了吧，生活本来就挺辛苦的，绷着县委书记或妇联主任脸，看着就烦，是吧？我跟你悄悄地说，据我观察，大多数人模人样的人私下都特别猥琐下流，所谓衣冠禽兽就是那样的。我想离禽兽远一点儿。
北青报：讲讲你的学画经历，现在本职在做什么？
夏阿：我老家扬州，曾也是懵懂黄口小儿，被老妈骗去画国画，让我误以为自己将来能成为扬州第九怪，结果……结果成了现在这个德性。然后一路画，高中上了艺术学院的附中，感谢上帝没受高考摧残，大学就去读了艺术设计，主要学了平面设计跟装饰艺术，包括漆工艺、雕塑、陶艺那类的手工艺。当然了，都是皮毛。可能因为学的太皮毛，毕业后又去画画了。画一些糊口的插画，养活自己，有的插画非常幼稚，还接过北京一个乡镇的计划生育海报设计。现在依然是个自由职业者，真的非常自由，自由到可以去掉职业二字了。
北青报：你说现在的职业很自由，这样自由的状态是你喜欢的吗？即使接计划生育海报设计也可以吗？
夏阿：自由的状态很重要吧。反正我觉得自由挺重要的，甚至是最重要的。射手座，你懂的。即便某些时候要做一些难免妥协的事情，但起码内心是要自由的吧。比如接各种可以养活自己的插图工作，包括计划生育海报，挣钱呀。有点钱才可以谈自由，不然我早卖身给某个公司没日没夜地为GDP做贡献了。
北青报：你理解的中国画或者水墨的精神是什么？
夏阿：中国画也分很多的啊，不同朝代，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甚至不一样审美情趣的皇帝、画家的追求都不一样。宫廷画师，画院系统的画家；贵族、世袭门阀的画家；做官的，文人画家；为寺庙道观画画的民间画匠，都不一样。
很难说具体的精神是什么，大家身世不同，表现不同，画画欣赏对象也不同。中国画是一个不断在变化的画种，并非世俗所理解的那样，好像国画就是拿水墨毛笔宣纸丝绢加一些颜色在那画，出来都算国画。
“我若混圈子，会毁掉艺术圈的小清新跟小确幸，我就是这副臭德性。”
北青报：那个说画特别逗的小顾火了，你觉得你将来也会火吗？
夏阿：我说画也很逗，但他说了，我就不说了。欣赏画这件事，看美术史之外还要看历史跟当时的社会风气，不是单一的问题。我就不解释了，因为我也没彻底看懂。
至于个人的火或者不火，这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问题更深远，我希望中国画能火，中国艺术走向世界，让全世界人民都看到我们的传统艺术是多么的棒！我真心希望更多的人热爱艺术，热爱绘画，越画越好——上面都是扯淡的，大家都爱中国画了，都会画了，我怎么办？火他们不如火我呢。
北青报：对于做设计的人来说，上海北京可能机会更多，你为什么一直留在南京？
夏阿：我15岁就来到这个城市，一直待到大学毕业。你人生中最青春也最青春痘的时期都留在这里了，我实在想不出离开她的理由。扯淡的。因为习惯了吧，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这里的食物，还有这里温吞的生活节奏，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
另外就是，南京大概是保留最多自己气息的城市吧。虽然这些年，这种气息也越来越少。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离家近。我爹妈都住扬州，回去很方便。北京太远，上海太“壕”，广州深圳香港人说话听不懂。还是南京好，啥都有，啥都缺一点，慢一点，但等一会儿就来啦。
北青报：都说艺术家要混圈子，听说你的微信好友不到50人，社交对你来说很难吗？
夏阿：我微信好友现在已经五十七人了好么！我不混圈子，是因为人家瞧不上我呐，我跟人家也玩不了啊，我都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也就互联网能接纳我的这些东西。平时自己也是单干，给出版社画画插图，闲下来就画自己喜欢的画。大多数艺术家都是学院或画院的，我两不挨着，我不是美女，连女都不是，人家跟我聊啥呀？
社交对我来说不难，但应酬不行，你让我动不动吹捧这一下，迎合那一下，这边给点面子，那儿谨慎一点，偶尔还行，时间一长我会崩溃的。我特别不会说“人话”。我的爱好是吐槽，不是大爱无疆普度众生啊，关系越好的，越会开玩笑，这个世界只有正直自信的人才能开玩笑。我若混圈子，会毁掉艺术圈的小清新跟小确幸，我就是这副臭德性。看着别人相亲相爱你侬我侬，挺好的。
北青报：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夏阿：未来打算先好好地、健康地活着，如果活得还凑合，就打算一直画下去，除了画这些，我还会画些别的东西，总之是会画画就是了，反正其他的事情我也懒得做。
哦，顺便这边呼吁一下，如果有大公司愿意出高薪，鄙人随时准备出卖自己的自由，为你们做牛做马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你若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哈哈哈哈。
本文原载于《北青报》
© dapigu for 中国数字时代, 2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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