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今次波瀾壯闊嘅香港公民運動,我拒絕用「佔領中環」作爲運動名稱。
因爲無論喺佔中三子,抑或係學聯,都唔能夠代表呢場運動。縱然運動爭取目標各領頭單位頗爲一致,都係爲爭取香港民主進程及拒絕大陸粗暴干預香港,但行動方式(Approach)可謂迴然不同,而且到目前爲止,未有任何單位可以有效帶領群眾。因此,我採用外國傳媒使用嘅 Umbrella Revolution 作爲運動名稱。
一)主導權去中心化,回歸人民集體意志
佔中三子不代表我
佔領中環發起以後,三子曾舉行多項公投,讓香港人去表態選出理想民主普選方法,下放權力去讓民衆決定。遺憾嘅係,對於運動嘅形式,三子及泛民都患有道德潔癖,漠視現實形勢,提出不切實際嘅行動方針,甚至講出「愛與和平可以穿透裝甲」之類令人啼笑皆非嘅説話。市民對於書生造反拙劣嘅表現,深感失望同絕望。
市民對三子嘅不滿,喺九月二十七號夜晚充分反映。當三子終於宣布佔中啟動,並由佔領政府總部開始後,大批已集結嘅市民深感失望,並且用腳投票,表達對三指騎劫學聯嘅不滿。姑且不論市民做法是否適合,但三子認受性之低已瞬間暴露無遺。
若果三子唔講「佔中由政總開始」,而是另起爐灶召集其支持者參與,結果未必會咁差。就現場估算,流失人員幾達四分一之巨,可見人心背向。後來長毛忍辱負重,下跪於群眾面前呼吁大家顧全大局,三子又急忙澄清「尊重學聯領導權」,群眾流失才稍爲止血。
學民學聯亦未能完全左右大局
三子固然有愧於領導者光環,但學聯同學民思潮喺呢場運動上,筆者並唔認爲佢哋能夠有效領導群眾_無可置疑,兩者係運動初期的確扮演關鍵角色,號召群眾佔領公民廣場及政總外圍。但隨住運動發酵,領導權逐漸「流失」並回歸群眾。九月二十七號,一眾參與者仍然服從學聯指揮,但具體行動細節已經「非常有彈性」。九月二十八號晚,學聯誤信流言指警方已經開始使用橡膠子彈,呼籲群眾撤離。但現場群眾意志堅決,拒絕跟隨學聯指揮並繼續喺中環金鐘一帶同警方頑強周旋。自此,連行動大方向都回歸民衆,「民衆集體意志」成爲行動決策嘅主流。
社運精英落幕,人人皆係英雄
今次運動「去中心化」,可謂「必然」與「偶然」俱有之。一來,一衆社運老牌明星唔識變通,屢戰屢敗,令群眾早有不滿。二來,擁有最大光環嘅黃之峰及眾多學民學聯成員均遭到拘捕,大台指揮協調能力大降,群眾求人不如求己,自覓出路,群眾自主意識崛起。
二)社交網絡及去中心化協力解放群眾運動潛能
Mark Buchanan 所著《Nexus: Small Worlds and the Groundbreaking Science of Networks》(中譯:連結,天下文化出版),講述大尺度社會透過人際連結,會出現小世界(Small World)現象,即網絡拉近人與人之間嘅距離。透過一啲關鍵節點(小如Whatsapp、Facebook 群組,大如Facebook專頁及新媒體網站),大大縮近每個群眾之間嘅距離。喺呢種緊密聯繋下,縱使人人言殊思想各有不同,但好容易就會形成集體共識(見同爲 M. Buchanan 著嘅 《The Social Atom》)。雖然過往社運均有利用社交媒體,但決策權力一直係主辦者嘅寡頭壟斷,今次「雨遮革命」,因上述機緣巧合下冇一個個人或團體可以「壟斷話語權」,大部份決策均出自群眾集體意識,因此同以前嘅運動不可同日而語。
舊有運動管理模式失效,人心思變
香港傳統社會運動,充滿大量事前策劃,由領頭團體提出活動流程,務求可控。但社會事件本來就係充滿不確定性,係擁有大量隨機事件、博奕及個體意識向量互相拉扯嘅複雜系統。正因冇人可以準確預計發展如何,企圖以瀑布模式(Waterfall Model,有如瀑布,一但喺源頭跌落就難易改變)去計劃及執行,往往無法達到預期結果。於前述所言,今次運動已經「去中心化「及「去組織化」,行動決策變成爲以「個體」或「朋友圈子」作爲單位。
舊式社運保守,「Too Big to Fail」
以前囿於通訊不便,無法下放決策權力,「領導者能力」成爲決定性關鍵。面對海量資訊及領導層内部爭議,決策往往拖泥帶水。而且一但出現決策錯誤,會株連全身,後果可以非常致命。
舊式社運要求事事可控,減低風險,儘量限制運動地點,例如遊行路綫及集會地點。游擊戰以前之極少出現,正正係因爲因爲搞手忌憚其高風險,懼怕運動失控偏離計劃結果,所以事事保守。
而今次運動,因爲冇一個團體可以有效控制群眾,群眾會自行衡量風險,根據自己手頭資訊作判斷。其中一個例子就係學聯誤信橡膠子彈流言,呼吁金鐘群眾避開防暴警察。大部分民衆作出自己判斷,決定留守,最後避免學聯之錯誤決定造成警方輕易清場之結局,體驗出群眾集體智慧。
集權不再,激發創意
年青人以whatsapp、facebook 群組連結成單位,内部互通消息及討論行動去向,又透過眾多網絡平臺(節點)廣傳意見及消息,令行動極具彈性,既可以快速應變又不失集體方向。無論係動員調配抑或資源配給,都可以喺最快情況下每個細小單位自行決策,安排資源人手去到最緊急嘅前線;亦都係因爲咁,擺脫咗過往有既定地點嘅行動模式。群眾於早前幾次社運已經飽受失敗怨憤,今次大會失權,群眾打破寡頭獨裁,游擊戰、路障等新手法因而變得可能。
透過眾多單位try and error,發掘出有効模式通過社交網絡廣傳,群眾能夠不斷自我創新及學習。相比起過往一成不變,只識嗌下口號大唱K嘅家長式領導微管理(Micromanagement)模式,自然高下立見。如果話舊模式係一隻大笨象,集合眾人用蠻力同另一頭象(政府)硬撼嘅話,新模式就喺一群豺狼,合作無間又可以靈活走位,糾纏不休直至勝利。
三)本土意識抬頭,主導社運方向
上一代社運領導者以左翼人士爲主,其普世價值理想難以獲得大眾共鳴,未能回應香港崛起嘅本土意識。依照我在場觀察,今次社運由年青人佔絕大多數,十居七八都係三十歳以下嘅年青人,而且面孔新鮮,唔似經驗老到嘅社運人士。年青一代出於佢哋對香港本土深切嘅感情同歸屬感,其行動能力比接受左翼「虛無飄渺」嘅道德號召有過之而無不及,令眾多社運老手汗顏。呢群年輕人面對警察進逼,即使係柔弱嘅女仔都毅然上前阻止警察推進,甚至無懼刺眼嘅催淚彈煙霧,其決心之強可見一斑。
另一本土意識標誌係,群眾面對警察暴力,大叫「我哋都係香港人!」口號而非虛無嘅左翼普世價值。民族主義正喺年青人心入便萌芽,今次示威將會成爲香港年青一代人嘅集體回憶。爲香港民族想像共同體添磚加瓦。
香港社運里程碑
觀乎以往群眾運動,大台中央指揮可謂擁有「無上權力」及「光環」。反國教大聯盟獲得階段性成果宣布撤退時,即使群眾有諸多不滿,亦只得服從大聯盟領導。去到電視牌照發牌集會,已經出現零星台下群眾大叫挑戰領導者權威。但當黃毓民嘲諷在場會眾冇膽衝入立法會時,群眾仍能忍氣吞聲服從大台安撫留喺原地。今次運動,已經冇任何個人或團體有力量去指揮所有群眾,群眾行爲成爲香港人集體意識既反映,並且併發出前所未有嘅群眾力量。
Kevin Lee
© Sandra F. for 中国数字时代, 2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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