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bMATH数据库1990年以来收录张益堂论文统计结果
据美国麦克阿瑟基金会(John D. and Catherine T. MacArthur Foundation)2014年9月16日宣布,将2014年度的麦克阿瑟奖(MacArthur Fellows)授予21位获奖者(21 new MacArthur Fellows),其中华人数学家张益唐榜上有名,因为张益堂在孪生素数猜想方面的突出贡献获奖。另外20位在创造方面有成就的获奖者包括科学家、律师、作曲家、诗人、历史学家等,每人将在未来5年获得62.5万美元的资助,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张益唐,华人数学家。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数学系,1982年本科毕业;1982~1985年,师从著名数学家、北京大学潘承彪教授攻读硕士学位;1992年毕业于美国普渡大学(Purdue University),获博士学位;1999年作为一名讲师加入新罕布什尔大学(University of New Hampshire)之前,他曾经担任过会计师和交付员工作,目前,是美国新罕布什尔大学数学系教授。张益唐于2013年4月17日向《数学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投稿证明存在无穷多对素数相差都小于7000万的论文《Bounded gaps between primes》。同年5月21日,该篇论文被数学年刊接受[1] 。下面附上来自网络的相关信息:
张益唐,华人数学家。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数学系,1982年本科毕业;1982—1985年,师从著名数学家、北京大学潘承彪教授攻读硕士学位;1992年毕业于美国普渡大学,获博士学位。2013年5月,张益唐在孪生素数研究方面所取得的突破性进展,他证明了孪生素数猜想的一个弱化形式。在最新研究中,张益唐在不依赖未经证明推论的前提下,发现存在无穷多个之差小于7000万的素数对,从而在孪生素数猜想这个重要问题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2] 。甚至有人认为其对学界的影响将超过陈景润的“1+2”证明[3] 。
2013年5月13日,张益唐在美国哈佛大学发表演讲,介绍了他的这项研究进展。2013年12月2日,美国数学会宣布2014年弗兰克˙奈尔森˙科尔(Frank Nelson Cole)数论奖将授予张益唐。[4] 2014年2月13日,张益唐又获得瑞典皇家科学院,瑞典皇家音乐学院,瑞典皇家艺术学院联合设立的的Rolf Schock奖中的数学奖。[5]
2014年,美国数学学会更将崇高的柯尔数论奖授予张益唐。
2014年9月16日,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6] (MacArthur Fellowship)。
曾任他们数学系主任的著名数学家丁石孙“非常看重张益唐”,并“力邀他回北大”,但张最终还是没回来。沈捷后来了解,“有人说他是要面子,我觉得他是不甘心,自己觉得没做成一些成绩就回国,太不甘心。”他并非陈景润式“性格孤僻”的数学家,沈捷告诉记者:“他尽管有一点自负,毕竟很聪明,但是他待人很亲和。在我看来,他除了太痴迷于数字,其他和我们都一样。”事实上,在2013年5月1日,新罕布什尔大学就在其官网登出了张益唐要发表孪生素数这一成果的消息,上面写着:经过多天数学界的持续关注,张益唐更愿意回到他此前“不为人所注意”的状态。“我其实是个害羞的人。”张益唐说。
“他就是执着于攻大难题,不肯干小的。”张益唐的另一名同班同学、著名作家王小东说,“我认为他是唯一一个数学天分比我高的同学。曾十分坎坷,现在终于有了成就!”
据大学时住在张益唐隔壁宿舍的沈捷回忆,他们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时,不管是上课还是考试,年龄比他大4岁的张益唐总是“领先一截”,“他很爱自学,我们难题解不出来,都找他”。沈捷记得,张益唐毕业以后,把全部家当放到房车里,便开着车去多个大学一边求职,一边“讲这个结果(指雅克比猜想的成果)”。其中一段时间,张益唐还来到沈捷当时任教的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他住我这边的那段时间,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追求‘完美’的性子,有一位教授评价他做出的是雅克比猜想证明中最好的一个,但因为其中一个细节未完全搞清楚,就被他看作是‘一般的成果’,死活不愿意发表。[7] ”
张益唐於2013年4月17日在《数学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投稿“证明存在无穷多个质数对相差都小于7000万”。论文于2013年5月21日已经完成同行评审获正式接收[1] 。
《自然》的报道称,如果这个结果成立,就是第一次有人正式证明存在无穷多组间距小于定值的素数对。换言之,张益唐将给孪生素数猜想证明开一个真正的“头”。[8]
张益唐在北大的研究生导师潘承彪听闻这一消息后“十分高兴”,他随即给蔡天新发信并附上审稿人、美国科学院院士IWANICE的评价:证明无误、非常漂亮,相信不久会有很多人把“7000万”这个数字“变小”。
《数学年刊》审稿人评价“其证明是对的,并且是一流的数学工作”。[9]
在张益唐的论文中,他给出的结果是,存在无数对相邻素数,它们的差相差不过7000万。但这只是一个估计,并非张益唐的方法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在论文出炉后,一些数学家吃透了新方法,开始试着改进这个常数。
张益唐的论文在5月14号面世,两个星期后的5月28号,这个常数下降到了6000万。仅仅过了两天的5月31号,下降到了4200万。又过了三天的6月2号,则是1300万。次日,500万。6月5号,40万,连原来的百分之一都不到。[10]
在英国数学家Tim Gowers等人发起的“Polymath”计划中,孪生素数问题成为了一个在全球数学工作者中利用网络进行合作的一个典型。人们不断的改进张益唐的证明,进一步拉近了与最终解决孪生素数猜想的距离。在2014年2月,张益唐的七千万已经被缩小到246。[10]
参考资料
· 1. Bounded gaps between primes Pages 1121-1174 fromVolume 179 (2014), Issue 3 by Yitang Zhang .Annals of Mathematics [引用日期2014-08-8] .
· 2. 华人科学家张益唐首次证明:存在无穷多素数对 .人民网 [引用日期2013-05-15] .
· 3. 因破译孪生素数猜想的华人数学家张益唐个人资料简介 .Jihot [引用日期2013-05-18] .
· 4. 北大数学科学学院校友张益唐荣获2014年科尔数论奖 .北京大学 .2013-12-9 [引用日期2013-12-9] .
· 5. The Rolf Schock Prizes 2014 .瑞典皇家科学院 .2014-02-13 [引用日期2014-02-15] .
· 6. MACARTHUR FELLOWS / MEET THE CLASS OF 2014 YitangZhang .MacArthur Foundation .2014-9-16 [引用日期2014-09-17] .
· 7. 数学家张益唐破译“孪生素数猜想” .腾讯教育 .2013-05-18 [引用日期2013-05-23] .
· 8. First proof that infinitely many prime numbers comein pairs .《自然》杂志 .2013-05-14 [引用日期2014-02-12] .
· 9. 数学家张益唐破译“孪生素数猜想” 《自然》杂志称之为“重要的里程碑” .新华新闻 .2013-5-18 [引用日期2013-05-23].
· 10. 素数并不孤单 .科学松鼠会 .2013-06-14 [引用日期2013-06-15] .
附:【探索十】張益唐-半生磨劍,一舉揚名天下知的數學家(完)
作者│陳文楠(國立清華大學物理所畢)
責編│Vita Chen (國立臺灣大學科學教育發展中心)
從1991年在普渡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畢業開始,到1999年後進入新罕布夏學院擔任非編制內助教的數年間,是張益唐人生中算是最為艱困的一段時期。在大環境蘇聯數學家的湧入,個人與指導教授關係的不熱絡與自己對博士論文的不滿意造成不願意發表,張益唐在求職上碰到了巨大的困難,連一個正常該有的博士後研究職缺都尋覓未得,一時在生活中面對了極大的困境。那為什麼張益唐不回到中國去工作呢?回到1991年,當時張益唐要回到中國是有很高的難度的。這是因為1989年的六四民運,在海外的張益唐是同情與支持天安門上的學生運動,在廣義上他是被歸類與海外民運分子密切互動的人,因此在客觀上當時他是很難回到中國任職,在主觀上他也不願意回到當時的中國任職。
在生活還是要過的情況下,畢業後的六七年,張益唐做過許多與學術專業相關性極低的工作,例如餐館的幫手、送外賣、臨時會計等。但在沈重的生活壓力下,張益唐仍然沒有放棄他最愛的數學,在夜深人靜時,一隻筆與幾張紙,他仍然能延續他年少時立下的志向,繼續鑽研數學上的難題。在這一段艱苦的歲月中,人與人互相幫助的情操,就溫暖的吹撫在張益唐身上。當時在美國南方有一位同是北京大學畢業的校友經營了幾家Subway速食店,在得知張益唐的困境後,極力想幫助他,但又怕他拒絕,就巧妙的在每一季的財報結算時,商請張益唐幫忙進行報稅與財報整理的工作,讓張益唐能最低限度地運用了數學的專業,維持了一定程度的生活。這樣的生活過了數年之後,轉機來到了張益唐的生命中。
一樣是人與人的情誼,讓張益唐的生命進入了下一篇章的關鍵人物是同樣畢業於北京大學且在普渡大學完成博士學業的唐朴祁。當時在電腦公司工作的唐朴祁在1999年到紐約參加一項學術研討會,他找到了當時在紐約打工的張益唐,聊到了當時工作上面臨的一個困境,那是一個關於基礎網路運作的數學理論問題。張益唐與其詳談後,說讓他回去想一想。三個禮拜後,他將解決問題的主要思路寄給了唐朴祁,最後兩人一起解決了問題並申請了一項至今在基礎網路架構中被廣泛運用的專利。在這一次兩人的合作中,張益唐檢視了自己的能力,發現寶刀未老,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一個算是重要應用的難題。而對唐朴祁而言,他發現這個認識多年的學長,當年在北大被稱為極有才氣的才子,仍然不改其志且實力仍然雄厚,因此他找上了另一位北大畢業的校友–張益唐的學弟葛力明。
葛力明與唐朴祁都是北京大學1980級的校友,當年在北大數學系時,張益唐是葛力明的助教,兩人也一起參加過大學部的討論課,葛力明是熟知張益唐實力的。當時他已經是新罕布夏大學數學系的知名教授,也同時在中國的科學院擔任培育下一代科學家的工作,在數學界算是小有名氣。他在聽了唐朴祁說起張益唐的遭遇不久後,在1999年底就安排張益唐進入新罕布夏大學擔任非編制內的講師,主要的工作是擔任大學部一些課程的教學。而張益唐在兩位學弟的幫助下,結束了將近十年到處打零工維生的漂泊生活,在新罕布夏大學這個幽靜的環境落腳了下來,重新回到了學術界。
從1999年開始至今的十四個年頭,是張益唐人生中算是最為平靜與充滿恬淡滋味的一段歲月。在葛力明大力的幫忙與擋住系上其他人質疑的壓力下,張益唐在五六年後轉為編制內的講師,持續為新罕布夏大學數學系的學生授課,在人生半百前後才算是有了一個穩定工作。儘管薪資不高,社會地位也並不高,但能夠在高等教育的殿堂下,與學生一起討論著最新的數學進展,並且能夠盡情地利用圖書館等資源,並且不用擔心行政或爭取研究經費等雜事,對張益唐而言,也許是最好的安排了。在人生的後半段過著平淡不為外界所重,與大家幾乎甚少聯絡,甚至讓自己的親妹妹在網路上發出尋找哥哥行蹤訊息的生活。張益唐不為所動安靜且認真地工作著,不管是賺取薪資的教學工作或是他持續一輩子的數學研究。而他平淡的生活就在2012年迎來最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2012年7月學校放暑假的時候,張益唐照慣例到科羅拉多州的老友音樂家齊雅格家中渡假,一個在後院抽煙沈思的下午,他歷經了幾乎像是神諭般的20多分鐘,思考多年的難題解法,其主要思路像是閃電般蹦進了他的腦袋……張益唐立刻著手後續的工作。
2013年4月17日一篇關於數論的論文投遞到了數學界最嚴苛的期刊《數學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這是一個從投搞到被接受刊登平均時間要兩年的頂尖學術期刊.而不到一個月,當代最頂尖的數論專家之一亨利.伊萬尼克公開宣稱這是一篇漂亮極了且具重大突破的發現,而5月21 日,張益唐這一篇關於孿生質數猜想就以破紀錄的速度被刊登出來了。
在純數學的領域上,孿生猜想的證明有其重要性;而在現實世界的實際應用上,關於質數的分析,是直接影響現今網路世界中加密傳輸的根基。張益唐這一篇劃時代的論文一刊登,緊接著是另一個頂尖期刊《自然》的專文介紹,英國老牌報紙《衛報》的報導,與世界最知名大學哈佛大學的專題演講,一場連走道都擠滿聽眾的演講……此時,年近六十的張益唐,已經站上了世界的舞台了。
在文章的最後,用張益唐自己的話來總結他傳奇性的一生。他說過:「我的心很平靜。我不大關心金錢和榮譽,我喜歡靜下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夠不在乎世間的榮辱,執著專心地做好內心的最愛,是張益唐能夠破解百年來的數學難題最重要的關鍵,而此一態度,也展現在今年7月他到臺灣參加華人數學家大會時,獲頒晨興數學卓越成就奬時,仍是極為低調不願意太曝光可見一般。
謹以此文祝福張益唐在未來仍能在成名後的繁忙生活中繼續悠游在他最愛的數學,並且期待他完成下一個重大突破。
附2:亚洲周刊|專訪:張益唐破解數學世紀難題
劉項 2014年8月31日 第28卷 34期
二零一三年四月十七日,數學界最為權威的期刊《數學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編審人伊萬尼克(Henryk Iwaniec)收到一篇署名「Yitang Zhang」的文章,這個新罕布什爾大學(University of New Hampshire)的講師名不見經傳,卻寄來了一篇關於世紀難題「孿生素數猜想」(Twin Prime Conjecture)的論文,「不可能的」,伊萬尼克覺得這個問題太困難,這個張益唐也太有野心了,於是把這篇文章擱置一邊。
如果伊萬尼克沒有再讀這篇文章,他可能會錯過數學史上的一項重大成果,好在伊萬尼克的同行也注意到了這篇文章,他們不停向伊萬尼克發郵件,告訴他這篇文章很有道理,值得細看。於是伊萬尼克終於重新審視這篇文章,純數學在最高的層次高深而複雜,這位六十六歲的數學家、數論領域的權威花了整整一星期時間才把這篇文章「消化」,並驗證了文章的正確性。
《數學年刊》地位權威,審稿嚴格,交上去的稿件幾個月後才登出是正常的事情,幾年之後刊登也沒有什麼奇怪,張益唐的文章和另外七篇文章同期刊登,這幾篇文章裏,審稿時間最長的一篇花了九年,其他快的文章也需要四個月,而張益唐的文章只用了短短一個月。
張益唐的成果得到業內高度評價之後,立即被《自然》(Nature)雜誌網站報道,《紐約時報》、英國《郵報》(The Telegraph)、《連線》(Wired)雜誌等大媒體迅速跟進,海外華人論壇mitbbs裏一向冷清的數學版面也突然熱鬧無比,關於張的討論連篇累牘。默默無名二十多年的張益唐頓時以火箭升空的速度,成了世界知名的數學天才。而這之前,他只是美國新罕布什爾大學數學系的普通講師,在發出研究成果的時候,張還在幫朋友兒子輔導小學數學。
挑戰百餘年數學難題
張益唐參與證明的猜想本身並不難懂,素數是只能被一和其本身整除的數字,例如三、五、七、九、十一、一百零七等,而孿生素數則是三與五、一百零七與一百零九這樣相差為二的素數,孿生素數猜想便是猜想這樣的素數對是有無限個的。這個任何中學生都能讀懂的猜想,耗費了人類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至今尚未被完全破解。
孿生素數其實就是相差為二的素數對,張益唐的成果證明,相差小於七千萬的素數對有無限個。而如果能將這個七千萬縮小到二,那麼孿生素數猜想則能宣告破解。
七千萬看起來很大,但在無限的自然數裏只是一個小數字,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個具體數字、實際的距離,之前孿生素數猜想的證明有如海裏撈針,在張益唐之後,這將成為「池塘裏撈針」。在張益唐的成果公布出來之後,另一位華裔天才數學家陶哲軒(Terence Tao)在網上發起縮小這一差距的集體運算活動(Polymath Project),至今這個差距已經從七千萬降低到了三百以內。
張益唐的貢獻,在於為這個猜想的證明提供了全新的攻克方向與思路。
只看外表,張益唐並無特別之處,如果你了解他的數學成就之後,你可能會覺得,他太「正常」了。和他的成就在同一個級別的數學家各有各「奇怪」的地方,電影《美麗心靈》裏的約翰.納什(John Nash)會因為妄想症自言自語,破解龐加萊猜想的俄國天才佩雷爾曼(Grigori Perelman)則是個與世隔絕的「宅男」,紀實文學作家徐遲筆下的陳景潤瘦弱多病而性情古怪。但張益唐卻不是這樣的人,聊到大衆印象中的數學家形象,張益唐笑著問記者﹕「你看我奇怪麼?」
確實看不出什麼奇怪,六十歲的張益唐中等身材,一身襯衣西褲的教授打扮,說話帶上海口音,英文講課流利卻有濃重的中文腔調。香港浸會大學請他來香港參觀,他和太太走在街上時,還不時主動牽手,在他這個級別的數學家裏,張的形象平常得「與衆不同」。
北大數學系高材生
他的傳奇更多體現在他曲折的經歷中,北京大學數學系高材生、美國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博士,畢業求職受挫在美國打雜工八年,最後進入大學擔任十多年沒有研究任務的講師。他默默無聞,但是獨愛鑽研數學,在將近六十歲時,他做出了世界級的數學突破,一時聲名鵲起。
張益唐的故事確證明了那句真理﹕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但是如果張益唐的性格以及他的遭遇稍有變化的話,他發光的歷程本可能不那麼「辛苦」。一九五五年,張益唐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機關幹部。他的父母是上海人,但是在北京工作,張從小在上海的外婆家長大。在數學上,張從小既沒有淵博家學,也沒有名師的指導,純粹是個人興趣,他愛看《十萬個為什麼》,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在那個貧乏的時代搜集任何關於數學的書,他不識字的外婆還對他表示過不贊成,問張花錢買那些書幹什麼?
張益唐小學四年級時,文化大革命爆發,他的學校教育也就正式終止。那一年,他先被父母接到北京,而後又去湖北當知青。最後他又回到北京,由於受到知識分子父母的牽連,他等了一兩年才在一家製造鎖工廠當上工人,不過這樣的牽連在文革之中,並不算「嚴重」。雖然教育受到打擾,但是張對數學的興趣一直沒有停止,他說,在文革的歲月裏,他仍然在鑽研數學,仍然心懷朦朧的希望,覺得「數學家還是會有用」,社會「還是會走上正軌」。
一九七七年,文革接近尾聲,中國第一次恢復高考,張雖然只有小學學歷,卻仍憑著聰明才智和多年自學考上了大學,但是由於政治課成績比較差,他決定進行重考。很多人參加高考時無比緊張,複習壓力巨大,但是張對自己卻信心滿滿,「我相信我還是會考到不錯的大學的」,最後結果也並不出乎意料,小學畢業、耽誤教育十年的張益唐,在一九七八年順利考取北大數學系,滿分一百分的數學,他考了九十八分,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很多人的語文都考不及格,張卻考取了八十八高分。
一九八九年的北大是一個學習風氣濃厚得無以復加的地方,在文革中耽誤了十年的教授和老師都上緊發條,奮力爭取他們「失去的十年」,這一代的大學生裏人才極多,張藝謀、陳凱歌等引領中國電影的「第五代」導演都是一九七八年的大學生。張益唐在人才濟濟、學風濃厚的北大裏,仍然名列前茅。他獲得了扎實的數學訓練,在未名湖畔度過了大學本科和碩士共七年的時光,此時,他便已經對數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碩士畢業,出國深造成了必然的選擇,張益唐這樣資質優越的學生受到老師空前的關照,但是校方過度的干預也對張的學術發展產生了阻礙。張的研究興趣是數論(Number Theory),但是當時北大數學系認為,代數幾何(Algebraic Geometry)是中國亟待發展的領域。當時北大數學系主任、後來的北大校長丁石孫把張益唐推薦給了在普渡大學任職的來自台灣的數學教授莫宗堅(Tzuong-Tsieng Moh)。張當時遵從了這個決定,一方面是師命難違,另一方面,當時的張心裏也有為國奉獻的想法
華人數學家的圈子其實不大,丁石孫向代數幾何領域權威莫宗堅大力推薦張益唐;其實哈佛大學的丘成桐也幫張益唐聯繫了數論方向的專家、聖迭戈加州大學的Harold Stark做導師,但最終被丁石孫否定。如果去加州大學,張益唐的學術生涯將大為不同。
在張益唐成名之後,普渡大學向他發去了一封電子郵件,授予「傑出校友」稱號,內容值得回味。普渡大學說,「儘管我們知道你在普渡過得不好,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够回來」。不過張卻不想回去,「我確實不願意回去,一點意思都沒有。而且我回去會令某個人覺得很難堪」。
在普渡大學的博士歲月是張益唐二十多年不願公開的傷心史,他對亞洲週刊談到他的導師莫宗堅,「他太不尊重我了,為了他自己的一時意氣,根本就不顧學生。而且最後呢,他內心也知道是他把事情給弄壞了,但是反過來要遷怒自己的學生,說自己的學生不好」。
與導師莫宗堅的分歧
張去年成名後,莫宗堅發表一篇題為《張益唐在普渡大學的生活》的文章,由於張益唐不願評論這段時光,這篇文成了唯一的也是單方面的記載。莫說張是一個「有決心、聰明並且努力的年輕人」,師生間的交流十分密切,在張益唐的第一個學期,兩人幾乎天天見面,而且經常聊到傍晚。張的研究方向是雅各比猜想,而莫已經在這個領域做出了領先成就,師生二人在學術方面似乎產生了分歧,莫委婉地提及他否定了張的成果,但是最後仍然通過了他的學位。
莫宗堅說「在幾年研究之後,益唐開始相信他可能找到了獨立於我成果之外的證明,我作為雅各比猜想的『守護人』(Gatekeeper),會對任何證明進行驗證,並否定錯誤的證明」,莫接著還說,「可能雅各比猜想還需要留待未來才能證明」。
張益唐仍以雅各比猜想為主題寫出了論文,並順利通過答辯,拿到博士學位,莫宗堅也是答辯委員會的成員之一,他說「張益唐十分出色的完成了他的答辯」(His thesis passed the committee with flying colors),不過這篇畢業論文並沒有發表。
博士畢業的張益唐面臨找工作問題,莫宗堅並沒有為他推薦工作,而是告訴了他找工作的方法,莫認為導師為學生介紹工作的文化已經過時了,並說「益唐從來沒有向我要推薦信」。
七年博士生涯,沒有做自己感興趣的研究,和導師的關係嚴重不和,畢業後找學術工作又受挫,張益唐在畢業後開始了長達八年的「放逐」。他當時一方面覺得「心灰意冷」,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一個人自由也可以繼續做數學,最後還是能做出來(成就)」,他仍像文革時期一樣,懷有自信與希望。
當其他留美同學順利走向大學講堂和企業辦公室的時候,張益唐則走進了肯塔基州的大街小巷,在各種店鋪打工,還在朋友開的賽百味(Subway)三明治店裏當會計。張大多數時間在肯塔基州打工,偶爾還去其他的州住,一出去就是兩三個月,睡在老同學家裏。
北大的校友遍布美國,張在紐約的據點是胡平家,胡平北大畢業,是知名異見分子。張在普林斯頓的「據點」則是好友馮勝平家,每年都會住上一兩個月,馮對美國之音介紹說,「他當時沒有結婚,去紐約就住胡平家,去普林斯頓就住我家,來了就看書」。
王丹為他成就而驚訝
二零一三年,六四學生領袖王丹在胡平家參加聚會,張益唐對王丹說「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王丹當時還不知道張益唐何許人也。後來,得知台灣中央研究院二零一四年七月授予張院士榮譽後,王丹大為驚訝,還在臉書上感嘆,「千萬別小看你身邊每一個人」。
胡平曾任中國民主團結聯盟主席,還在民運雜誌《北京之春》擔任主編,而馮勝平也參加過聲援六四學生的活動,並曾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寫公開信,要求民主法治。張益唐和他們都是好友,也曾參與在美華人的民主活動,於是張是「民運人士」的說法不脛而走。有趣的是,張的朋友裏不僅有異見人士,也有民族主義者、《中國不高興》的作者之一王小東。兩人在北大數學系做同學時就已經十分要好,是十幾年的好友。「我參加過民運。但是我從來都不是頭面人物」,張說,「我選擇朋友有一點,就是有才,我不強求意見一致」。
老朋友不僅給張益唐提供了旅行暫住的地方,也在生活上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他在賽百味的會計工作及在新罕布什爾大學的講師職位,都是朋友幫忙介紹的。而張雖然並沒有八面玲瓏的人際交往能力,但是他也同樣很關心這些老同學、老朋友。馮勝平有了女兒後,張益唐每年都要寄過去一張二百五十美元的支票以表支援。馮在接受《美國之聲》採訪時說,張寄支票持續了很久,後來叫他不用寄了,但支票仍然是準時送到。
一九九九年,張在新罕布什爾大學校友葛立明的力薦之下,來到這所大學擔任臨時講師。當時張剛剛結婚,新婚太太對他生活的「窘境」記憶猶新,「他連床都沒有,就睡在床墊上」。不過,不論是大學講師有限的薪水、租房睡床墊的生活狀況,甚至之前打雜工度日的生活,在張益唐看來,都沒有什麼,「我對物質生活確實要求不高,用我太太的話說我有點潔癖。她給我買的衣服我覺得是個負擔……我自己有幾件襯衫幾雙襪子我自己都清清楚楚,我不願意讓自己有一樣多餘的東西」。
在打雜工的八年以及做普通講師的十四年,他一直在獨立進行數學研究演算。和其他學科相比,數學的研究條件要求最少,不用器材、不用資料、更不用到處開會,「一張紙一枝筆就够了」。二零零一年,張益唐在《杜克數學學報》(Duke Mathematical Journal)上發表了一篇論文,這篇論文已經很有份量,「終身教職是够的」,張自信地說。不過他仍然還是普通講師,他的教授頭銜是成名之後才「追加」的。「有很多人不願意。我們那裏庸人太多,根本就是在那混日子的,不教書也不做學術。可能也是我對一些課程設置有點不太滿意,說話有意無意也有得罪過一些人」,張直言。
在花園裏頓悟出解答
讓張出名的孿生素數猜想只是張研究的衆多題目中的一個,這個成就是長年積累後的頓悟產生的結果。二零一二年夏天,張正在朋友齊雅格家作客,張的愛好除了數學、古典文學外還有音樂,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是他最喜歡的作曲家。張當時數學研究不順,打算來朋友家好好度假,但是心思最後又回到了數學之上,當時張在齊的花園閒逛,也許是周遭景物的刺激,也許是一時的心情,張就在那一刻產生頓悟,多年積累的思路突然融匯貫通,張隨後展開演算,得出了突破性的成果。
一九九一年,張益唐離開普渡大學,之後,他再沒有回到這所學校,也對當年的傷心事閉口不提,即使是在二十多年後,即使是在取得了巨大榮譽之後依然難以釋懷。他和導師莫宗堅再沒有交流過,他也不想讀莫回憶他的文章,但莫對他的評價,張益唐也會同意,他認為張肯定適應不了傳統學術生活,肯定適應不了「升職」(Promotion)、「評終身教職」(Tenure-Track),「他是個不受世俗拘束的人,就應該給他以自由」。(I regarded him as a free spirit, and I should let him fly.)■
© Xiao Qiang for 中国数字时代, 2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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